作为司仪,她记不得主持过多少婚礼了。不是为了赚钱,更像是一种爱好。看着人们喜结良缘,总有一种莫名的感动。所以,每次她都热情洋溢,让婚礼的氛围尽可能地热烈一些。
第一场主持的是朋友的婚礼,她不怯场。此后,这个事情她就顺理成章地做下来了。看着别人结婚,而且是从一个司仪的角度看着别人结婚,她心里也充满了喜悦之情。因为,她和新郎新娘同时站在台上,每一次婚礼似乎都是一次爱的洗礼,她感到了司仪的意义。
意义是什么?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是前生注定事莫错过姻缘。
“婚姻应该是幸福的,请相信我!”她特别爱讲这句话,而且讲得不容置疑。此时此刻,有音乐响起,有掌声雷动。此情此景,也让她陶醉于别人的幸福里,不知不觉,她也沾了别人幸福的光。
日久天长,她经过了太多的婚礼,可是她发现,婚礼再热烈,也不能保证人们地久天长。渐渐也发现,她讲的那句“婚姻应该是幸福的,请相信我”,其中有些不太确定的成份,问题就出在“应该”二字上,好像没有太大的把握。人们也不是相信她,而是随波逐流地起哄应和着。因为,站在前台的她也有机会看到后台,看到观众们看不到的场景。
所以现在,那句话她有点讲不出来了。因为,她发现,很多人并不是因为幸福而在一起结合。她还发现,很多人不愿意谈他们的恋爱经过。因为,他们过早地结束了恋爱,走进了现实生活。结婚似乎成了一道饭后的果盘,很好看。但大家都吃饱了,给个面子随便扔在嘴里而已。
或许,这已经是一个超越恋爱的年代,好多人迫不及待地同居了。这种貌似家庭的游戏生活让很多人自以为是。不用负责也不想负责,潇洒走一回,聚也依依,散却不惜。可能,这也不是一个结婚的时代,因为没有“结婚证”这个执照,也不会有谁来开罚单。当有一天想明白了想结婚了,一个婚礼就成了对双方家长或亲切友好有个交待的例行公事式的广而告之。
有人拿了结婚证很多年了,才来张罗着办一个结婚仪式。至于办这个仪式到底为了什么?好像谁也说不清楚。办结婚仪式大多是女方提出来的,男人也就迁就着一本正经地浪漫一下子。女方要显示找了一个白马王子,尽管婚礼那会儿王子早变得无影无踪只剩下白马还在身旁了,但还是要显摆一下那匹白马翩翩风度。还有,穿婚纱的感觉每个女人都想要体验一把,也许穿上了婚纱,再烈的女人也会变得温和柔顺起来。
总结一下,好主持的婚礼中10对新人有6对是奉子成婚的,10对当中差不多就得一对是抱着孩子来的。所以主持时,她不得不加入“把你们的爱情结晶请上来吧”这样的串连词,她几乎没碰到一对,是在爱到情浓时不得不结婚或是非她不聚非他不嫁的。
不可思议的是,有的人竟为了婚礼的细节,闹出当场分手局面。把结婚当做儿戏,谁也不让步,结果不欢而散了。婚礼本来就是一场戏,坐在硬席上的人,不知后台发生了什么。可是她晓得,由于她在台前幕后为人穿针引钱,发现了许多貌合神离或格格不入,比如有人为了订酒席这点儿事情,也会吵得一塌糊涂。
她想起了她出嫁那会儿,只对她的新郎说了一句话:你自己办吧,我来一个人就行了。嫁女儿有很多风俗,有也可无也行。虽然不按老理办事会让家人有点不舒服,但还是不繁了。最繁的是拍婚纱照累了两天,可新鲜一阵子,看所有的婚纱照都是一本正经的被人摆过了的恩爱,那是不知多少人重复过的幸福模样,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心里终于有点不是个滋味了。
婚礼是一场演出,来人是要买门票的。很多人出于实际的目的,别人结婚时随了礼,自己若不办就收不回来份子钱了。所以,作为男一号女一号的新郎新娘,重复着“吃好”和“喝好”的没有任何创意的台词,洞房里除了数钱,竟没了花烛夜的应有的惊喜。
煽情一点,给她们一点感动吧,让新人们觉得这辈子没嫁错也没娶错。她经常这样敬业地鼓动自己,可是作为司仪的她自己却一点都感动不了。新郎不新,新娘也不新,只有烟、酒、糖、茶是新的,但其中的味道,有谁认真体会过呢?
不久前,她参加了一个要好的同学的婚婚礼。同学肚子里怀着孩子,还如以往一样漂亮。主持人上串下跳,非常职业地让婚礼尽可能地欢聚一堂。她看着同学身披婚纱,像以往一样漂亮,可她心里还是不是个滋味,为同学高兴,也为同学感到委屈。那个同学已经是别人的新娘,那个新郎,却不是同学少女梦中描绘的模样。
那天,她坐在娘家人的坐席上,哭得稀里哗啦的……